闭关修炼,暂不更新

七年之痒(完结)

——[瓶邪/HE/小虐怡情/分手两年的恋人突然以一种不可能的方式闯入对方生活/破镜重圆/双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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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吴邪正呆坐在床上,穿着工字背心和短裤,薄毯被胡乱掀在一旁,身下是硬实的床板。他瞧瞧自己的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他又捏捏自己的肚子,八块腹肌整齐地躺着;他最后鼓起勇气,一把拉下短裤,一根分明比他大好几个size的小弟弟微微有抬头的趋势。这不是他的身体,但是,这具身体他应该再熟悉不过了。

他有点烦恼地曲起手指弹了一下小弟弟,恍然发现这个动作不是猥琐就是傻逼,暗怒怎么过了两年还改不了这个习惯——以前他要是遇到什么好事或是前男友惹恼了他,他就会在清晨恶作剧般地调戏他,看着迅速抬头的小弟弟,他还会吹声哨,在浴室里一边洗澡一边唱歌,留前男友一个人解决。

 他又环顾四周,而周围的房间既熟悉又陌生,他曾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也度过了他最疯狂浪漫的时光。只是如今少了很多气息:摆在床头的照片没有了,曾经被放满多肉植物的窗台此时空空如也,电视机旁边的金鱼缸长满水草。房间倒是很干净,看得出房间主人有时常打扫,只是怎么看怎么冷清。

 虽然这件事说起来怕是会惹人发笑,但吴邪不得不承认,他可能遇到灵魂穿越了,而他穿越所寄生的这具身体,正是他前男友的。

 他呆坐在床上好一会儿,直到肚子传来细微的咕噜声,他才如梦初醒般立刻穿上睡衣下床了。

 管他怎么回事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浴室在卧室的左边,很小,但是冬天的时候很暖和,吴邪记忆里的一切陈设都没有变,他端着瓷杯刷牙时,脑中竟不由得浮现出那五年内,他们在这个浴室里种种画面。有时起得早,他们会一起刷牙,看着镜子里的对方傻笑,也许只是他一个人傻笑;有的时候也会互相给对方刮胡子,然后不知怎么刮着刮着嘴唇就缠绵到一起去了;有时寒冬夜里下班回来,他们会在这个小小的浴室里来一场尽情的释放。

 吴邪笑自己太过矫情,说不定人家早就把他忘了,这个房间已经一点也看不出曾有一对相爱的情侣居住过的痕迹。时间总会改变一切,就像那面被他们打破的镜子,现在光滑如初,但永远都不是以前那面了,伤痕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时间隐藏了。

 (2)

张起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草地上,天半明半暗,四周是高大的松树,似乎是高山针叶林。他本想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身体和胸腔一阵阵疼痛。他很有技巧地揉了揉,应该是没有骨折等内伤才站起来,不然很有可能有潜在危险,毕竟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他必须小心一些。此时,2心下似乎已经有了推测,又在冲锋衣的荷包里找到了一张房卡,应该来自不远处的那座红顶小房子,他慢慢走过去。

大厅里空无一人,经过前台时,管理员也正昏昏欲睡,他轻声上楼,找到了放卡上显示的房间。若不是关门的刹那,他床头的闹钟正好大叫起来,他以为他又做梦了,又陷入在三年前的记忆中,那时候他的床头有一个极其简陋的机械闹钟,是他前男友自己动手做的,总是慢半拍,但他从来没舍得换。

 

不过这次不管他愿不愿意从梦中醒来,他的房门突然就发出一声巨响,似乎是拳头砸在门上。门外随即响起一个人声:“小天真,还睡你MB啊,你不是吵着要去拍日出吗?你再不起来,太阳都照你屁股上了!”说完,那人好像骂骂咧咧就走了。

 

张起灵前所未有地有一瞬间愣怔了,他随即反应过来。床头柜上的中显示的是5:01,旁边是一杯水和一份旅游资料,封面上印着白雪皑皑的长白山头,心里突然像被什么狠狠攒着一样。

   他拿起水杯猛灌一口,冰凉的白开水正好可以让他冷静。起身走到床边的落地镜,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只在他梦里模模糊糊出现过的脸,一张他不敢去细细回忆的脸。他身下蓝色冲锋衣,布满污泥和碎布,额头上还有一处伤口是他还没察觉的。眼前的这个身形比他记忆中瘦了不少。落地镜旁边摆着几个行李包,还有一个专门放摄像机的黑包,张起灵结合刚刚那个人说的话,不难推测他们是过来摄影的。他转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还是朦胧的黑。

 

(3)

吴邪有些感慨,也不知道张起灵有多久没有收拾自己了。镜子里,他的下巴有些微青的胡茬儿,头发乱糟糟的,发梢已经盖过耳朵了,吴邪联想到不知道腋毛是不是也长长了?以前他和张起灵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只知道他不在意这些细节,所以吴邪经常拉着他一起刮胡子或者出门理发,现在看见张起灵离了自己就一副生活九级残障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可是这间屋子怎么看起来打扫得很干净的样子?

 吴邪没多想,他和张起灵尽管在一起七年,准确来说是恋爱两年,同居五年,但是他对张起灵的了解还没有对胖子来得多,张起灵总是不说,他只能慢慢一步一步往前猜,估计这可能是张起灵什么癖好吧。等他收拾整齐后,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然而现实是冰箱里空空如也,厨房的角落里还剩一些方便面,他原本以为张起灵是为了保持肌肉才显得体型消瘦,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刚刚的那一丝得意瞬间化为乌有,他发狠似的摔上冰箱门,心里头是说不上来的烦闷。

 只能出门过早了。吴邪摸摸衣兜,发现一毛钱也有没,而且到处都找不到张起灵的钱包,钥匙也不知放在哪儿。他最后猜得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在他心里微乎其微的可能。

 吴邪打开衣柜,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连帽衫悬着,他摸向衣柜角落,结果没想到真的找到了几个糖果盒,里面全是一块硬币。那是和张起灵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还是大一,出柜后家里直接断了经济来源,这间房子是他们原先租住的,那时候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存钱买房,有一个他们的小窝,他们每天往盒子里投一枚硬币,说是矫情也好。后来吴邪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张起灵和黑瞎子的创业渐渐有了起色,他们终于买下了这间屋子,但是习惯一直没有改。

 邪没想到张起灵还把这些习惯保留着,打开泛黄的糖果盒,拿了一些硬币。之后,他同时也在门口的地毯下找到了钥匙。吴邪套上连帽衫就出门了。

 

(4)

张起灵下楼后见看见有五六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侃大山,旁边都是摄影的专业仪器,包上都有标志,应该是一个团队。他用刘海遮了遮伤口。

“哟!天真同志,舍得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醉死温柔乡了!”只见一个胖子在朝自己招手,他靠在前台,似乎刚刚在和前台小姐聊天。没等张起灵走过去,那胖子直接快步过来揽住他肩膀,在张起灵印象中,好像并没有找到谁和吴邪关系这么好。虽然他心里极其地排斥,但他不想在不了解这个人的情况下露出什么端倪。胖子把那一会人叫过来,说是准备出发。

 他立刻换上吴邪招牌式笑容,先是对自己迟到抱歉,然后随便聊了两句,旁敲侧击想打听出今天的目的地。队伍里竟没有一人抱怨他迟到,反倒都是喊他关哥。

 等人差不多走了,那胖子递过来一个烟,奇怪得瞥了他一眼,道:“你这小子今天怎么转性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大花姑娘,笑得这么开心?”

 张起灵心下一惊,喊了声“胖爷”——这是他听哪伙人这么称呼的,“哪有的事儿?这不是要去拍日出了吗?”

 胖子眼神还是略带疑惑,不过大部队要出发了,他也没有多纠缠。张起灵也跟着走出旅馆。

 这一会儿功夫,张起灵大概猜出这一行人是专门过来拍摄长白山的,胖子是其中一个。而吴邪的包上没有印记,可能只是托胖子的关系过来随队的。他今早翻看行李时看到几本相册,全部都是山,都是长白山,相册的署名是关根,也就是吴邪。

 长白山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意义特殊。张起灵有得知他们分开后,吴邪辞去了建筑公司的工作,之后就一直没有吴邪的消息,没想到吴邪会跑到这里摄影。而且看到这伙人对吴邪的态度,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在这两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5)

深冬的五六点钟,早点摊子刚刚摆出来,在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中腾起一团团白雾。吴邪走在街上,身上只有一件背心和单薄的连帽衫,得亏张起灵体质不错,以前吴邪绝不敢就这么出门,非得在被子里赖上一两个小时,等张起灵买来早点才舍得离开被窝。

 早点摊是一家夫妇经营的,不知道干了多少年,只知道自从他和张起灵搬来之前就在这儿了。吴邪最喜欢他们家的馄饨,每次都能吃好几碗,特别是现在这个天气,吃上一碗滚烫的馄饨,能让全身都熨帖。

 此时人还不算多,大都是附近工地的工人来这里解决早饭,准备早点开工。吴邪走到桌边坐下,也没人注意,他大声喊:“老板,两碗馄饨,不加葱!”

 “好嘞!”

 吴邪坐在角落,默默拿着张起灵的手机翻来覆去地看。他现在慢慢接受了这一切变化,不是梦也不是幻觉,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思考。对于一命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吴邪从来不信,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不过首要的就是要联系到张起灵,可是仅仅是这第一步,吴邪就犯了难。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的捉弄,这几年每次在进山之前,为了能心无旁骛地进行拍摄,他都特地把手机和其他一些无用的行李留在山外的旅店里保管,这次也不例外,而其他人的手机号都保存在那部手机里,那些一串串的手机号他一个都记不得。

 总而言之,现在想联系到张起灵是不可能的了,等到他们出山最早也是三天之后。吴邪烦躁地将张起灵的手机滑开又锁住。突然,他的思绪被老板的一声吆喝打断。

 “不加葱的两碗馄饨是谁的?”

 “老板,我的我的!”吴邪立马招手示意老板。

 老板端着两碗馄饨过来,走近了才大叫一声“哎呦!”他放下碗,“这不是小张吗?你瞧我这眼神!”

 吴邪一愣,立马坐得笔直,板起脸,微微点头。老板娘闻声也过来了。

 老板继续道:“小张嗳,好一会儿没看到你了,是不是媳妇从娘家回来了?以前你媳妇就爱吃我们的馄饨。哎呀!你这不早跟我说,你看,早知道我就打包让你好带回去的。”

 吴邪一听,嘴角微微抽搐,猜到张起灵是如何解释他的突然消失,但他有口难言,哪敢解释,只能又淡淡的摇摇头,本来还想学学张起灵四十五度角完美微笑,可惜比不过人家天生汤姆苏的人设,只好拿起筷子准备吃。

 那老板娘一看,瞬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客套了句:“那小张你慢慢吃,我们先去忙了”,拽拽老板的衣服,就把仍打算叙旧的老板拉走,边走边小声和老板咬耳朵:“你瞧我说的对吧,这小张的媳妇,准是跑了,叫你多嘴!不过这时间久了啊,等哪天我给小张再给介绍介绍我老家那边的小倩。”

得益于张起灵的听力和颜值,吴邪再次嘴角抽搐。

吃完后,吴邪留下钱准备离开。黎明和大白不过一瞬,此时天空已经亮堂起来,店前的老板和老板娘一刻不停地忙活着,一个包一个煮,间或准备粉面。走到很远,吴邪突然回头,雾气氤氲了两人的身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激动,让吴邪突然很想拿起相机把这一幕拍下——他很少拍城市和人,因为那些都太过易碎。他突然想反问自己,这两年来行走在城市边缘,寻找的到底是什么?

 

(6)

日出的美景转瞬即逝,拍摄没有进行多长时间就完毕了,按照计划,摄影队再次启程,徒步出发去往长白山天池。

 他们没有走一般的游客通道,而是在长白山山林子里前行,一行人都走得很近,以免掉队走失。张起灵步伐不疾不徐,虽然一直走在对尾,但始终保持着距离。这一路上,他发现队里有一个年纪不大,似乎是大学期间过来实习的学生,这一路上已经偷偷回过头瞥了他有二十多次了。这学生也并非是担心他掉队或是对他一夜之间像换了个人似的感到疑惑,因为除了胖子和他,其他人都和往常一样,而且他的眼神躲躲闪闪,假装是不经意得看他,似乎是在担心张起灵发现什么。

 走走停停,拍拍转转,经过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的行程到达了长白山顶。队伍经过允许,可以下到长白山天池岸边进行拍摄,他们才分分走散,寻找自己的拍摄角度。

 时机正好,张起灵故意选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不多时,身后果然响起脚步声,来人气喘吁吁,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却在半途全部泄出,欲言又止。张起灵转过身,看见那人侧低着头,双颊通红,左手紧紧攒着裤兜,似乎还没有鼓足勇气吐出一字。

 “交出来。”张起灵淡淡地说。

 那人呼吸越发急促,颤抖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团纸放到张起灵手上。张起灵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和吴邪都还是大学生,两人背靠长白山顶的栏杆,背后就是天池,吴邪笑得就和那天的天空一样晴朗,自己也微微勾起嘴角。张起灵不记得他们有拍过这张照片,照片里的两人也不是正对镜头,应该是某个游客无意间拍下的,被吴邪要过来了。

 而张起灵不知道的是,那人紧紧盯着自己,眼眸里倒映着自己是如何温柔地打开照片,展平,抚摸,如何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那人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突然抬手将照片打掉,大声吼道:“关哥!你醒醒啊,你难道忘了那个人是如何背叛你伤害你的吗?你去年失足掉进湖里,那个人有来看过你吗?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可以?”那人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关,关哥,我每天看到你,一个人看着这张照片的时候,看到你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吗?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吗?为什么,他可以得到你,却不好好珍惜?关哥,你看看我啊,哪怕就看一眼,也好啊!”

 张起灵霎时愣怔了,黑发的阴影之下,双目无神地瞪着,嘴巴颤抖,心里默默那喊着: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7)

吴邪此刻内心是复杂的。

鼻尖萦绕着的是浓郁的奶油香,巧克力醇厚得似乎是将他浸泡在其中,大妈们的叽叽喳喳充斥着他的耳朵,穿着刚刚到大腿的粉色围裙,他此刻真正理解了鹤立鸡群的含义。

他不过是吃完早餐后随处溜溜圈儿,哪知被一群刚刚买完菜的大妈在路口拦住,圆圆矮矮的大妈们将他围住,七嘴八舌得问着小张怎么好几天都不去上课了,小张啊你是不是病了,小张啊这男人啊还是得找一个老婆照顾啊,小张啊……小张啊……小张啊……吴邪被弄得一头雾水,晕晕乎乎就和这群大妈来到了这里,好一会儿他才弄清楚了状况,原来张起灵在这个小区里自发组成的西点班里已经学了一年了。

一年?吴邪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公司难道不管了吗?而且课程是八点半开始的,算下来,现在是九点了吧,但是手机却没接到一通来电。吴邪顿时有点捉摸不透张起灵的意思——自己邋邋遢遢屋子却整理得一尘不染,他走了两年多了但是家里的习惯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抛下辛辛苦苦创业成功的公司跑到这里学西点?在吴邪记忆里,张起灵一直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吴邪一头热,拖着拽着他走,他曾以为自己离开之后,张起灵会扔掉关于他的一切,过着自己的生活,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就好像这七年自己只是从他的生活里路过。

 吴邪现在只是想起,很淡很淡得稀薄得想起,那时候他还在读研,出柜一年。记忆里大约是在一个冬天,他们在结束了一场欢愉后,两人窝在一张1.5m×2m小床上,为了不掉下去,都不敢有太大动作,而且稍稍翻身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下一秒就会垮了——着也是他们几乎都是在浴室里亲热的原因。窗户因为年久失修,呼呼灌着冷风,张起灵将他搂在怀里,又用被子把他们紧紧裹住,给劳累了一天的吴邪按摩的小腿肚子。那时候吴邪半工半读,晚上是在快餐店打工,张起灵的工作更专业一些,他本就是学电子的,于是经常在家里接一些单子,虽然很辛苦,但吴邪总是感叹那是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因为有恋人、有未来、有生活、有希望,有了希望,就什么困难都无法大白他。

以前的吴邪很喜欢盯着天花板上泛黄的顶灯幻想未来,他曾经开玩笑说自己这是在投资,等张起灵成了土豪,就要他包养自己,要在长白山上买个别墅,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山顶的日出,要把爸爸妈妈二叔三叔都接过来,要在他们的大学旁边开一家甜品店,张起灵做甜品,自己就在前台打哈欠逗猫,还要把快餐店老板雇佣过来,使唤他擦桌子,擦个千遍万遍。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吴邪现在站在幻想的未来了,却是没有彼此的未来。

吴邪记得奶奶说过,那同甘的人,不一定不能共苦,能够共苦的人,最后也不一定能同甘。明明自己那么努力,可是最后紧紧攒在手中的东西都一个个散落。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一切。吴邪此刻很想大吼一声:张起灵,你他娘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当初说分手的人是你,先放弃的人是你,背叛的人是你,现在做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8)

张起灵没有在意那个人,但是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在张起灵身上划下深深伤痕。不知道大部队在做什么,他回到旅馆后就一个人关在浴室里,脱掉衣服,紧紧盯着半身镜里的人。身材消瘦,两排肋骨清晰可见,身上大大小小伤疤无数,全然没有张起灵印象中的风采。他睁大眼睛看着,就像是对自己凌迟一般。

如果要问最不希望吴邪受苦的人是谁?那便是张起灵了。而张起灵人生中唯一后悔的事,就是和吴邪相遇。

张起灵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在矿下遇难身亡,母亲将他抚养到十岁后也撒手人寰,随丈夫西去。十六岁时,他生活的孤儿院遭遇大火,一夜之间灰飞烟灭,那时他在读高中,因为在学校住宿而幸免于难,但是之后的生活一下子没有了着落。直到遇见吴邪。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幸,一直像局外人一样旁观世界,仿佛一直等待着离开。就连他唯一的好朋友——黑瞎子的师父,在看了他一眼后只是摇了摇头,但他始终认为,吴邪就是他人生的幸事。

如果不是他看见了那份邀请函,他可能会一直这么认为。就在两人的爱情长跑迈入第六个年头,也是吴邪研究生毕业前夕。那段时间吴邪一直很忙,常常挂着黑眼圈,三餐有一顿没一顿的,张起灵也经常弄点小菜,给吴邪开开小灶,连门卫大叔都认识他了。手艺肯定比不上大餐馆里的,但吴邪认为比他吃过的任何地方的菜都好吃。

有一次,张起灵像往常一样准备给埋在图书馆里的吴邪送饭,刚刚出门就接到吴邪的电话,让他在书房里找个资料一并送过去,但张起灵没想到的是,他在一堆书里发现了一封邀请函——来自国外知名的建筑大学。邀请函上的日期分明是几个星期之前,可是吴邪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当他沉默着把这封邀请函给吴邪的时候,吴邪看似爽朗的一笑,说自己不是故意隐瞒的,怕他多想才藏起来,更何况他们现在哪有钱供他出国,说着就把邀请函扔了。

这一幕,张起灵至今都不能原谅自己。他所认识的吴邪,是对未来抱有百分之百希望的,坚持朝着目标奋斗的。对于吴邪这样对建筑有天赋又极其喜爱的,哪一个不想收到这封邀请函?如果不是他,吴邪恐怕此刻早就和父母分享这份喜悦,收拾行李准备到大洋彼岸了。又怎么会为了他和家里断绝来往,因为害怕他多想而畏畏缩缩,为了钱而发愁?

不管张起灵多么不想承认,那个人说的是对的,自己的确是伤害了吴邪。他这两年一直庆幸的是,在错误还没有累积愈多时,他选择离开吴邪。如今,他有点怀疑了。

吴邪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现实甩了一巴掌。当初两人一起奋斗的时候,张起灵提出分手,他们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如今他俩的生活渐渐回归轨道,腰包子也鼓了起来,可他妈的张起灵做的这一切又像是在缅怀他,但是那段最疯狂的时光已经回不去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不相信现实的吴邪已经没有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贱!

吴邪一整个下午都一言不发,倒也没有人在意。下课后,他双手插在裤兜,晃晃悠悠在小街上转着,他实在是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都怪张起灵的手法太过高明,保留在小屋里的每一寸回忆都会扯痛他。他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小摊,就着夕阳灌下几瓶白酒。

吴邪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家门口的,眼前的只有一片片黑,他可能是寻着记忆或者梦走到这个铁门前,也有可能还保留着一份清明,心底里狂热地想要回到这里。就像以前,每当陪着笑脸应酬完后,不管是搭车还是徒步,他都要回家来,那份急切的心情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等他。楼道里的灯年久失修,吴邪一步步撑着栏杆爬楼梯,他心里默默数了三层准备掏钥匙时,他看见在自家门口,月光和阴影交杂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吴邪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再见到那个人。他立刻清醒过来,一个激灵站直了,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像是哑了一样,一声也发不出来。半晌,最终还是对方打破了沉默的局面,“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那声音和吴邪记忆里一样,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好听。吴邪点点头,走过去开门。

来人是齐羽。要说这人和吴邪交集不多,但在吴邪短短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却占了不少戏份。齐羽和张起灵是一个系的,毕业之后毅然决然和张起灵一起创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齐羽喜欢张起灵,但吴邪丝毫不在意,也从不担心张起灵会怎么样,张起灵很帅,以前就有不少小姑娘追求过,而齐羽不同,一直是远远地看着张起灵,做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太过温柔。只是最为微妙的是,他和齐羽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兄弟,认识他们两的人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都喜欢那他两做比较,渐渐的,吴邪心底里也就生出了某种同类相斥的情绪,他最讨厌的就是齐羽的温柔。没想到几年没见,那种温柔还是一瞬间就唤起了他心底的排斥。

“啪嗒!”吴邪打开灯,把西点课上歪歪扭扭的成果往桌上一扔,也不管身后人,径直走到厨房里倒水。他端着杯子出来时,看见齐羽还在客厅拘谨得站着,却在环顾这间房子。吴邪早晨出门的时候没来得及收拾,他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随意说了声“有些乱”,就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打开。

其实说起来,要吴邪假装张起灵还是挺容易的,只要面瘫不说话就可以了,可是一旦遇到了话也不多的人,就只有尴尬的份,虽然电视里穿出来的声音还算是热闹,但也怪让吴邪难受的,可是他也找不到什么话打破这有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尴尬。

“你喝酒了?。”

吴邪正在喝水,差点被突然的声音呛到。他放下杯子,转头看向齐羽。

“我知道。”齐羽微微笑了一下,“肯定跟吴邪有关。上次他走了之后也是。你从不喝酒的。”

吴邪心里小声嘀咕:你怎么知道他从不喝酒?我两酒后乱性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如果当初,你也这么在乎我,我出国时,在机场可以等到你的话……算了,不谈那些。这次回来休三天假,公司让我好好考虑是留在英国还是回国发展,假如三天之后我走了,可能就再不会回来了。”

吴邪:那你快走快走,跟小哥说什么?难不成你想让他挽留你啊?

齐羽突然看向吴邪的眼睛,一直盯到吴邪背后发麻,才“嘁”了一声,转过去低下头,自嘲道“我明白了,我不会回来了。”

吴邪:这不是我的锅。

“你……”吴邪有点不忍心,刚想开口安慰安慰他,就被齐羽的道歉打断了,“关于那些照片,对不起,是我故意找人拍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那时候太年轻了。我总是想,我和吴邪明明那么像,甚至,我比他还要优秀那么多,为什么代替不了他呢?”说到最后,齐羽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哽咽,吴邪看不到他的脸,但想象得出来是怎样一副表情。

那些齐羽和张起灵约会接吻的照片,吴邪都看得出专门找人拍的,错位的手法太明显了。但那时他和张起灵走入了第七年,吴邪越来越忙,张起灵也整天被埋在文件中,两人能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对这份感情多么珍惜,多么坚持,他没有被父母被金钱打败,最后还是被一根稻草压垮,不,更应该是他的犹豫、他的迷茫和怀疑让他再也撑不下去。那些照片只是一个导火线,他接借着和张起灵吵架的时机,发泄了心中一切负面情绪,他曾以为他只要发泄出来、和张起灵滚一场床单、被张起灵哄哄,两人就会和好如初,只是他怎么都没想过,张起灵会冷不丁得提出分手,他当时正在气头上,头脑一热,甩门就走了,随便乘上一辆火车离开了。

齐羽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又恢复到那个风度翩翩的齐羽,于是放下杯子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吴邪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他,一字一句地说:“齐羽,你就是你,代替不了任何人。吴邪就是吴邪,谁也代替不了。”

齐羽转开门把手,轻生道:“谢谢。我会去跟吴邪解释的……”

“不用了!不是你的错。他不会回来了。”

 

(9)

张起灵在浴室里洗了一个热水澡,慢慢擦干净吴邪身体的每一寸地方,每一个伤疤,直到他关掉花洒,才听见旅馆房间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张起灵围了一张浴巾从浴室里走出,也从思绪中缓过神来。电话可能是很老了,人声参着嘶啦嘶啦的嘈杂声,隐隐约约,喊他下楼吃饭,说是拍摄队伍定了一桌晚饭,等他下来开席,声音有点不耐烦,估计是打了许多次。他回了句马上下来就挂掉了。

张起灵皱了皱眉,身上还有些没擦干得水珠,晾在空气中意外觉得冷,冷得身体生理性打了个哆嗦。现在是深冬,又是在长白山中,若是张起灵他自己的身体到不会觉得有什么——他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武术,但是吴邪却是南方水乡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加上这两年的漂泊,身体也是越发糟糕了。张起灵觉得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他自己,虽然无所谓自己是否难受,可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吴邪生病。

他在吴邪的行李箱里翻找几件保暖的衣服。吴邪带衣服不算太多,而且都是轻质单薄的,张起灵选了几件材质好又暖和的,一股脑地全穿在身上,一边穿时,张起灵一边想起几年前他们第一次来长白山时吴邪将他们两都裹成了粽子,他的嘴角勾起了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浅浅的笑。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蓝色冲锋衣,突然一声闷响将张起灵的回忆打断,那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摊上的声音。张起灵低头,看见掉在地摊上的是一块硬币大小的圆形玉佩,连着红线,之前他并没有发现的。对于这个玉佩,张起灵再熟悉不过,这是吴邪随学校一起旅游时,在一个不知名的庙宇中求来的,上面刻着麒麟踏云的图案,一人一个。张起灵一直带着玉佩,后来吴邪离开之后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可能是天意吧,那时候的他这么认为。不曾想原来是吴邪带走了。张起灵捡起来,带上玉佩,放进层层衣服里,贴着胸口。

张起灵一开门,没想到那位姓王的胖子靠在对面的墙上抽烟,吞云吐雾连脸都模糊在灰烟里。张起灵以为他还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于是换上笑脸打个招呼,不同于那位胖子早上的热络,他丢下烟头,给张起灵来了措不及防的一拳头,砸在他的脸上生疼。

张起灵耳边尽是嗡嗡声和王胖子咆哮的“王八蛋,你他奶奶的是谁?你把天真怎么了?”,张起灵眼底一暗,换上一脸茫然,一边咧嘴一边挠头道:“胖爷,你失忆了?我不是吴邪还能是鬼啊?”

胖子呸了一声,没打算继续和他扯皮,这里不是争吵的地方,鬼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假吴邪又没有帮凶。胖子将他拽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刷卡开门后揪着张起灵的衣领准备把他扔进房间的时,突然看见张起灵脖子上的红绳,一把扯出来,眼睛突然瞪大,眼眶通红,一瞬间没有了刚才的怒气,颤抖着嘴唇问:“这……这个,你他娘的,你,哪来的……” 

不等张起灵回答,其实张起灵也不打算回答,一串敲门声炸起,胖子转身将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看见门外人一头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得叫到:“胖,胖爷!不好了!小夏,小夏失踪了!”

 

(10)

“诶!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看见小夏和关哥吵架了……”

“嘘——你别瞎说,小夏喜欢关哥,那不是明眼人都看出来的吗,怎么可能吵架?”

“哎哎,我也亲眼看见关哥说了什么小夏突然跑了,回来的时候眼睛又红又肿的!”

“我看呐,莫不是关哥拒绝小夏,小夏闹脾气玩失踪啦吧哈哈哈……”

“你这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夏还生死未卜,你积点口德吧。”

“嘁!要我说,这就是关哥的责任了,还连累我们大冬天里不睡觉出来找人!”

“你怎么说话的,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怎么了?”

“都别吵了!找人要紧!汪子,你们几个去那边。老魏,你们跟我一起!”

张起灵和胖子赶来后,就在众人不远处,只有领队眼尖发现了他们,他可惹不起这两尊大神,赶紧招呼着队伍分散搜索。胖子虽然听见了,却一反往常没有呛回去。现在事情一团乱,胖子想抽根烟,一掏口袋,发现最后一根烟已经在刚刚找“吴邪”的时候抽了,他啐一口,一屁股坐在树下的石块上。张起灵离他不远不近,让胖子感觉这个人不会打扰自己的隐私,但也绝不让自己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吴邪,不,现在应该称作张起灵,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他挠挠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胖子下意识就相信了张起灵,不是相信他的话,而是当胖子看到最强烈的眼睛时,觉得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害吴邪。胖子用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吴邪跌下山坡,张起灵的出现,小夏的失踪……这一系列事情,绝对是由什么东西串起来一样!

突然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领队!你快来看看!”所有的手电筒的光束都朝那边奔去。

胖子看向张起灵——两人都没有急于去查看。

“小哥”吴邪的朋友都这么称呼这位照片里的另一人,“你看这样怎么样?”胖子走过去,确认四周没有人,才继续道“吴邪这小子,昨天晚上肯定出了意外,具体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胖爷也相信,你肯定放心不下。正好,小夏失踪,这个队伍肯定要出长白山找医院。不如你趁机假装找小夏的时候出了意外,以来你可以跟吴邪联系,而来,也好让医院给吴邪做做检查。”

其实这个法子在他们出旅馆的时候就有了,一直没逮着机会。胖子说完,只见张起灵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莫名感觉这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敌意。于是胖子搀着张起灵,像灯光集中的地方走去。

 
 (11)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犯太岁,吴邪和张起灵共同认识的人不算多,吴邪纳闷怎么都这个时候一窝蜂地找过来。 

昨天齐羽走了之后,吴邪胡乱洗了个澡就早早睡下,第二天早上,准确来说已经快要到中午了,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开门。

可能是听到房内开门的动静,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哑巴,几天没来公司,我还以为你死家里了!怎么,媳妇跟人跑了?”顿了一会儿,继续笑道:“瞧我这记性,吴邪同志早就跑了。”

吴邪一听,本来因为酒精隐隐发疼的大脑,这下更是要爆炸了——这位大神人怎么来了?

门打开了,意料之中戴着黑色墨镜欠揍的笑脸,本来吴邪这厢还在思考怎么应对,那厢却直接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哑巴他媳妇?”

吴邪一听这称呼,脑袋上黑线直冒,不过心里还是很惊讶于黑瞎子怎么一眼看穿。

“小三爷,虽然我视力不好,你们能看到的,我不一定能看到。但是我能看到的,不是你们世界的。”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嬉笑道:“瞎子,看不出来你还兼职算命啊?”

“施主脸色红润,神采奕奕,好事将近的节奏。面带桃花,看来要迎来第二春,小三爷,机不可失哦!”黑瞎子没换鞋子直接走进来,吴邪看到微微皱了一下眉,突然心里有一股领地被侵犯的感觉升起。他转身,边走边暗暗腹诽: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脸没洗口没刷,眼角有屎牙缝有菜,头顶爆炸式发型,阎王看了都不想收,看得出来第二春也是蛮厉害的。

哪知黑瞎子好像听到他的腹诽一样,回道:“小三爷,我说过,我能看见的,可不仅仅是哑巴。”

没了下文,吴邪好像也不甚在意他说了什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问他:“要吃什么?没有青椒。”黑瞎子摆摆手,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叠文件,好像是合同,微微扫了眼,就走进厨房把剩下的不知道过期没过期的方便面打开。


吴邪和黑瞎子面对面坐着,中间是冒着水汽的方便面。吴邪大致扫了眼合同,是张起灵打算买下大学旁一间小店的合同。看起来张起灵是真的想要开一家甜品店,而且是在他们的大学旁边。吴邪翻看后,放到一边。这件事与他无关,所以黑瞎子在已经知道体内的灵魂不是本人的情况下,还把这份合同拿出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我一直以为我是潇洒的,至少和哑巴比起来,没想到最后,是他说走就走,离开这个他一手创办的公司。哑巴放弃了一切,除了你。”黑瞎子的神情很少这么认真过,“吴邪,哑巴需要你。”

吴邪埋头吃面。其实他一直都在逃避回想起这几年的事,跑到天南地北各地摄影,就是希望忘记这一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安慰自己生活还有另一种方式。虽然提出分手的是张起灵,但是在吴邪的意识里,一直都是自己导致他们两败俱伤的罪魁祸首,是他开始动摇、开始质疑,他的内心一直有愧,愧对于张起灵,愧对于自己。这种心情,恐怕只有因为现实放弃过梦想的人能够懂。现在张起灵抓紧在手里的种种,无疑是对吴邪一种质问。

面吃完了,吴邪的嘴里尝到咸味儿,脑袋中一团乱麻。他擦干眼角,拿着合同起身,朝卧室走去——他记得张他们的床头柜里一直是放着重要的东西。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除了他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还和原来大致一样,有他们看过电影的发票,为数不多的旅游的册子,坏了的机械钟,等等等等,每一件都足以撕开吴邪的记忆。他将合同放进去之后,突然看见抽屉的深处好像散发着微微的绿光,不自觉地伸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睡了一觉。吴邪眼前是一片漆黑,耳边是嗡嗡作响,嘈杂的,慌乱的。他奋力撑开眼皮,一开始是一片白光,什么也看不见,不一会儿,一个肥胖的、油腻的、熟悉脸占满整个画面。

“死胖子......”

那个肥胖的、油腻的、熟悉脸上,突然涌出眼泪流过一道道沟壑,鼻涕似乎要掉下来了。

“诶!”

 
 
 

(12)

       张起灵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最近的记忆,便是自己被送到医院做检查,因为吴邪身上的上被他很好的做了预先处理,所以检查后并无大碍,正当他个给吴邪的伤口上药时,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力量猛然拽离,然后失去知觉。他抬起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张起灵将玉坠重新带在胸前。环顾四周,知道自己是在卧室里,而他感到这间屋子里却不止他一个人的气息。他走出来,果然看到沙发上的黑瞎子,整个人窝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床头,嘴里哼着什么,正摆弄着一个他之前以为被吴邪带走了的麒麟玉坠。似乎是感觉到张起灵黑了脸,他赶紧将玉坠抛给张起灵,举起双手,笑道:“哑巴,我可没敢动你的宝贝。这玩意儿我在那个老头儿那儿听说过,就看看。”老头儿,是他和黑瞎子的师父,他也感觉这玉坠不简单。黑瞎子说完,又递上一张纸。张起灵接过,瞎子瞬间感觉那股压力小了不少。张起灵手上的是一张登机牌,目的地写着吉林白山市。他扫到下一行——现在离登记还有半个小时。

      “不用谢我,兄弟!”说完,露出大白牙齿,“我和你一起,顺便研究研究这玩意儿。”张起灵没多说,点点头就出门换鞋。黑瞎子一看,张起灵现在还只是穿着黑色工字背心和牛仔裤就要去长白山,摸摸鼻子深觉恋爱的男人没法用理智沟通。

        两人到达机场,还剩五分钟登记。于是众人就看见全身黑色、没有行李、一个身材极好一个带着墨镜在机场内狂奔,连安保人员都不由得提高警惕。黑瞎子看出张起灵因为安保人员小心翼翼而拖延了不少时间的举动,脸上少有得表现出焦急,身周的气场压得那个刚毕业实习的女生都快要哭出来了,他用手指指张起灵,对那个女生小声说:“对不起,我兄弟要去抢婚,拜托快一点”——他也不想惹出什么乱子耽搁时间。

       女生看见黑瞎子痞痞的笑,脸颊一红,赶紧放他们过去了,还小声喊着:“加油!”

      飞机上这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可能是张起灵生命中最漫长两小时,他们刚刚抵达,就赶赴那群拍摄队伍所在的医院。医院里,拍摄队伍的大批人马已经离开去周围的招待所休息了,只留下几个人照顾。张起灵看见胖子坐在一个病房外面,就知道里面是吴邪了。

       到来人,眼睛瞪得极大,呆呆得喃了声“小哥?”张起灵点点头,王胖子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听王胖子的说法,是他的灵魂被抽恢复后,吴邪的身体突然倒下,生命迹象消失,医护人员立马抢救,不到十分钟,生命体征又回复了正常。

      之后的日子,张起灵便一直照顾着吴邪,直到他认为吴邪可以出院为止。经历了这次匪夷所思的事,两个人都不再别扭了。两人从不曾真正放下过,褪去了曾经的幼稚,感到世事无常,幸好还来得及纠正错误。

      玉坠是在庙里求的,大约知道是玉坠在吴邪受伤时,将他心里的那个人的带过来,可能是因为力量不足,结果却是交换了灵魂后,张起灵没有让黑瞎子将玉坠带走,黑瞎子留下也是无用,于是先行一步。张起灵和吴邪乘飞机离开是半个月之后——他们好好将长白山又游览了一次。

       离开的那一天,吴邪去洗手间时,张起灵在机场碰见拄着拐杖的小夏——依然是一脸不敢和愤懑。小夏托张起灵转达歉意,告诉他那天凌晨,他起夜时从窗户里看见关根走出旅馆,他好奇跟上去,发现关根在后山的树林子里拍了几张照片后靠在树上抽了根烟,打开钱,拿出那张照片。他本来是心疼关根为了这种人夜不能寐,但是年轻的冲动和骄傲让他和关根发生了争执,冲动之下动了手,却不知关根比他想象更要消极——那几乎就就是站着任打。之后他甩手离开,根本不知道关根会跌下那个滑坡。看见吴邪快要过来,小夏离开前,别别扭扭留下一句他认为很矫情的话

——喜欢就要珍惜,珍惜就是别放弃。 

END

终于写完了,接下来会有不定期番外。吴邪和小哥都是放不下的人,苦于放不下,但这对于他们也是一种幸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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